从母亲离世之痛，洞察生命的无常与力量

讲述人：[张文芳] 文：[古琪说故事] 图片：来自网络

母亲生前总说，她反对“好死不如赖活着”的观点，也常念叨：“人的命数早有定夺，大限将至时就洒脱而去，千万别强求，多耗一天就是多受罪一天，还浪费子孙的钱。”

那时的我，真的相信已到望九之际的母亲活得很通透，以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，她会如她说的那样坦然从容。

然而，当我全程陪伴母亲从发病、确诊治疗，直至她离去，我才觉悟到：谈论生死云淡风轻的人，多半都是健康的，才能一副豁达的模样。而当他们真的得了大病，你会看到人性的本能——强烈的求生欲。

我叫张文芳，今年58岁。父亲于20年前因脑溢血骤然离世，当时我和大哥还年轻，十分悲痛。但母亲显得没有太过悲伤。她平静地对我说：“要是以后哪天我能像你爸这般痛快地走，也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人老了就怕失能，自己没了尊严还连累你们。也怕得了绝症，既花钱又遭罪。如果我得了大病，你们千万别为我花钱医治，治了也是枉然，让我尽快去见你们父亲是最好的。”

父亲去世后的20年间，母亲时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，絮絮不休，我和大哥早已司空见惯，我甚至内心也默默认可了。

好在母亲身体一直还算硬朗。两年前新冠疫情全面放开，周围人纷纷中招，我当时都难受的死去活来，心里更是担心母亲。但神奇的是，母亲没有丝毫症状，就像有一层健康的保护罩围绕着她。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母亲身体底子好，因为她向来身姿矫健，说话也中气十足。

谁能料到，去年4月，母亲身体开始出现情况，总是喊头疼。起初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小毛病，因为我也有因气血不足引起的头痛，我就带母亲去看了我常去的中医。喝了几服药后，母亲说实在难以下咽就停了。

但后来母亲头疼愈发严重，还伴有呕吐和视力模糊的症状。我们不敢犹豫，赶紧将母亲送往医院，检查结果是脑瘤，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，让我们全家陷入了悲痛和慌乱之中。

医生详细地向我们说明了病情，母亲年纪太大，手术风险极高，而且术后的恢复以及可能产生的并发症都是未知之数。如果选择保守治疗，用药物缓解症状，也只是延缓病情发展，并不能根治，母亲的身体会随着时间逐渐被病魔侵蚀。

但医生只是给我们分析了情况，至于采取什么方式，必须我们家属拿主意。

我向来最听大我十岁的大哥的话，但这一次，我俩的意见却相悖了。大哥认为母亲身体一向很好，这次或许有一线生机，应该尝试手术。

我明白他作为长子的心情，他无法接受母亲即将离世的残酷现实，我又何尝不是呢？大哥认为手术的胜算也就是能让我们多陪母亲几年，也能看着他家老二娶媳妇。

但转瞬之间，我想起抖音上那个抗癌男医生，他是几年前患上胃癌的，当时选择了治疗，这几年从一个帅气的男孩变得形销骨立，到前几天的离世好似一副骨头架似得，那画面让每一个网友心酸泪目。

我不愿母亲遭受同样的痛苦，我认为自己最了解母亲，我想起母亲以前总说的，人老了，要是得了重病，就别折腾了，顺其自然，走得安详些。所以，我内心更倾向于保守治疗，不想让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还要承受手术的痛苦。

我和大哥各执己见，大嫂在一旁提议，不妨问问母亲自己的想法。大哥恍然大悟，连说对，应该让母亲自己做决定。

我来不及阻拦，大哥已走进母亲的房间。母亲听完大哥的话，泪水夺眶而出，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，我们也都跟着落泪。

在哭声中，母亲从五斗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卡，还有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，说这是她结婚时的陪嫁金耳环金戒指，和她的养老金卡。接着，母亲又打开衣柜，抱出来一件貂皮大棉袄，是我老公那年上东北做生意给母亲带的。

母亲一股脑儿塞给我们，我们都疑惑地看着她。母亲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和大哥，说她就这些值钱的了，卡的密码是我们父亲的生日。还说如果不够治病，就让我们多担待，给她想想办法。听着母亲说到这，我一时如鲠在喉，紧接着母亲的一句“我要治病，我怕死”彻底让我破防。

我一把抱住了母亲，让她靠在我的肩头，母亲的发丝被我的泪水打湿，那一刻，我比母亲还心痛。

曾经将生死说得那般淡然的母亲，在绝症面前，竟是如此恐惧害怕，面对生死抉择，求生欲如此强烈，我的心像万千针扎一样。

我抱着母亲的时候，就像一位抱着小孩的妈妈，好像小孩在哀求她的母亲，不要丢下她。

既然母亲已明确表态，我也无话可说，于是我们先拿着母亲的医保卡前往医院开始治疗。按照医生的方案，术后再进行化疗和放疗。

手术过后，母亲身体极度虚弱，伤口疼痛难忍，吃不下东西，还时常陷入昏迷。化疗期间，母亲更是饱受折磨，身体愈发消瘦，精神萎靡不振，整日躺在病床上，眼神中满是痛苦。

放疗之后，母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，各种并发症接踵而至，特别难受的时候，母亲会大小便失禁，那曾经的尊严在病魔面前荡然无存。她眼神里满是羞愧和痛苦，可身体的剧痛让她无法顾及这些。

我们在一旁看着，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，只能默默地为她清理，眼里噙满了泪水，心里像被无数根针狠狠地扎着，希望能代替她承受这一切痛苦。

最终母亲还是没能挺过来，去年过年前离开了我们。她给的钱，刚刚花完。

母亲葬礼上，大哥痛不欲生，跪地忏悔，说是自己的责任，害了母亲。如果当初不告诉母亲她的病情，母亲或许心情会更好些，知道了病情母亲被吓了半死，手术治疗又是折磨，母亲才会早早离开。

我不禁又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：人的寿命是注定的，再怎么挣扎，大限一到也得走，顺其自然就好。

可如今，直到母亲去世我才真正明白：人啊，在生死面前，无论多大年龄，无论生活条件贫贱，真正能坦然面对、从容赴死的又有几人？怕死，是人的本能。尤其是老人，越是年迈越畏惧死亡。

所以，根据我的亲身经历，想给广大网友两点建议：

一、如果老人不幸身患绝症，能瞒多久是多久。求生是人的本能，如果知道自己的死期，心态必然会甭，大病面前“心态”才是一剂良药，倘若心怀恐惧，会恶化病情。

二、人在生死关头，不可能理智做出决定，特别是老年人。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。这个时候，不要让老人自己拿主意，儿女要站出来权衡利弊，为老人做决定。但这个决定无论结果如何，儿女们都不要后悔和埋怨。

也在此劝告老人们，大病面前恐惧，并不丢人。身体健康的时候，就该吃吃该喝喝，该玩玩，不要总说“大病由天”这些话，不要再给自己什么负面暗示了，心态好，胜过一切。